視頻陳丹青局部第七集繪畫的放縱

問題不光是快慢,而是一旦當場畫完一幅畫,你的手會放開來,你筆觸就會放開來。種種意外的,這個奇妙的、好看的效果出來了。古典畫家的色彩、筆觸,其實千方百計,是為了畫出那個物件,那張臉,那片風景。

局部(第七集):繪畫的放縱(轉自公衆號“看理想”)

「局部」講述人:陳丹青

再談未完成

喜歡古典音樂的朋友應該知道舒伯特第八交響樂,叫做「未完成交響樂」。木心先生給我們講課的時候,他說其實這部交響樂已經完成了,我不同意。

可是木心是對的,他用現代的意識來看待「未完成交響樂」,認為兩個樂章,足夠完滿,不可增減。那我想我也沒錯,因為我是從傳統的一個標準去看這部交響樂。

舒伯特的“未完成”原因不明是天意。梵高的這個“未完成”呢?一目了然,是人事。

繪畫自由了

我們今天從繪畫本身來談(未完成),也是一個點,非常簡單:就是看你這幅畫,是在戶外當場完成,還是在房子裡、畫室裡,慢慢畫完的。

畫畫的人知道,你在畫室裡慢慢畫和在戶外寫生,千差萬別。這裡面最大的差別,其實是個時間,是個速度。戶外寫生,這個光景變得快,你必須迅速下手。那麼屋子裡完全不一樣了,慢慢琢磨,你不用改。

十九世紀之前的一幅畫,畫個把月,大半年,甚至更久,很正常。可是一天、半天、幾小時,畫成一幅畫,恐怕從印象派開始。

莫奈的「日出?印象」,就要捕捉六點鐘,那一瞬的耀眼景象,他認為捉住了,他就回家,回家途中,太陽爬高了,另一種輝煌的光景出現。他會換個日子,去畫八九點鐘的太陽。比他早幾十年的英國人透納,早就畫過壯麗的日出。可是招法還是傳統的。諸位一看,就看出來是在畫室,細細地琢磨出來的。

印象派的貢獻,說來說去就是光線啊、色彩啊。此前幾百年,畫家不琢磨光線,不講究色彩嗎?絕對不是。印象派哥兒們,率先走出的一步,在戶外當場完成一幅畫。意思到了,就收攤,老子回去不加工了。

問題不光是快慢,而是一旦當場畫完一幅畫,你的手會放開來,你筆觸就會放開來。種種意外的,這個奇妙的、好看的效果出來了。古典畫家的色彩、筆觸,其實千方百計,是為了畫出那個物件,那張臉,那片風景。

到了印象派,他們反過來為了玩我這個筆觸,玩我這個顏色。繪畫自由了,放開了。繪畫懂得跟媒材玩,就是你手上的筆和顏料,這塊布,跟這個媒材玩。起頭做的是印象派,尤其是後印象派那幾個傻逼。這種意識,在印象派那裡還是半自覺的;但到了畢加索、馬蒂斯那兒,就自覺了。

馬奈的「莫里索肖像」。不大的一幅肖像,草草幾筆,你在傳統的角度看,就剛剛起個稿子,還應該畫下去一直到畫完。可馬奈不畫了,他覺得這幾筆漂亮、過癮,他停下來。這幅畫,現在被認為是肖像畫的神品。介紹馬奈的畫冊,通常都會登這張畫。可是在馬奈畫出這幅畫的時代,這歷史絕對不是由他說了算。這樣的畫公眾看不懂,畫商也不要,還會罵他。那差不多這個時代,是一八七〇年左右,大家要是記得。這個梵高的初學的畫是一八八〇年到八三年,梵高那會不知道在哪,還沒開始學畫。

一幅畫怎樣才算畫完?

繪畫的規矩一旦破了,破了這個局,還不是一個畫完不畫完的問題。他另一個問題出現了,一幅畫怎樣才算畫完,怎樣才算畫完。

巴黎的報紙

一幅畫怎樣才算畫完?這是印象派提出的一個顛覆性的問題。是顛覆性的問題,就會要付代價。印象派的畫家,一輩子受委屈,拼命想進沙龍進不了,蠻屈辱的。生意也非常差,理由千條萬條,其中有一條不太被說到,但是非常致命:就是公眾也好,甚至畫圈也好,覺得太潦草了,這怎麼算是畫完了。這蠻致命的一個問題。

印象派老大哥──畢沙羅。畢沙羅是一個憨人,也是一個憨人,他注意到物象的無窮的變化,無窮的豐富,所以他經常會到同一個景點,幾十遍、上百遍地去畫。你就要去看他的原作,他畫那些牆啊、草啊、樹啊、天空啊,一遍一遍地覆蓋,顏料厚得跟泥漿一樣。那麼我覺得是他給出了一個陌生的問題,對美術史。就是一幅畫,可以無窮無盡地畫下去,你再也無法確定一幅畫,怎樣才算畫完。

塞尚的每幅畫,也是都打算不斷不斷地畫下去。你們去看他的畫,幾乎可以說他一輩子的畫,沒有一幅畫是畫完的。他留下來的畫,有五分之一、五分之二這樣子,畫布都沒有填滿。這個白布上面,你還清晰地,可以看到鉛筆的印子。你相比梵古這幅畫,他多少顏料還鋪滿了,他的畫,鋪滿都不鋪滿。為什麼,因為他根本不在乎,這幅畫是不是畫完了,他甚至沒有意識到。

二零零五年,紐約的現代美術館,推出了一個很學術的展覽就是「畢沙羅和塞尚」,專門把他們在蓬杜瓦斯畫的那些畫展出。一張畢沙羅,一張塞尚,對比在一起掛。你去看畢沙羅的畫,他畫得再糙,但是試圖完成,試圖表達那個河岸的,這個光線和時間和氛圍。塞尚不管,塞尚幾乎每幅畫都沒有完成,因為他不在乎這件事情,這個時候他無意當中,打開了他的油畫,後來出現一個名詞,叫Opnwork,就是打開的作品。那麼既然打開了,他就無所謂關閉。

畢沙羅和塞尚

塞尚他完全暴露畫畫的過程,你去看原作特別清楚。你可以看到他畫到一半的樣子,這個是塞尚樂此不疲的快感。他不在乎他的畫沒有畫完,永遠處於打開的狀態。

塞尚曾經說畢沙羅是我的爸爸,他感謝這位爸爸對他的啟示,結果塞尚自個死了以後,他變成二十世紀,那群最勇敢的大師們:畢加索、馬蒂斯這一大幫人的爸爸。這些人從他,未完成的拆散的各個繪畫的角落,個人取一端,慢慢出現了立體派,乃至影響到後來的抽象畫。

畢加索說過一句很重要的話,他說一幅畫配了框子,掛上牆就死掉了,就死掉了。

這句話,只會說在二十世紀,十九世紀之前的繪畫。它從來不會想到這兩個問題,就一個是一幅畫,可以不畫完。第二個問題是,一幅畫,可以無窮無盡地畫下去。

普通人·平常事──左小祖咒的小畫

展覽時間:年6月20日至8月20日

開幕時間:年6月20日(周六)下午4時

展覽地點:伍拾伍號院子藝術空間

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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