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兄陈丹青为啥敢触动新加坡的敏感神经

这是陈丹青年3月16日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的一次演讲,题为《母语与母国》。了解新加坡历史的人,都知道南洋理工大学与李光耀废除华文的那场运动的关系。演讲的这天,李光耀还在人生的旅程(李卒于年03月23日)。

      背景:李光耀在华文的废兴华文中两面三刀

南洋理工大学云南园校区是东南亚第一所中文大学—南洋大学的诞生地,光荣传承了南洋先辈倾资兴学及勇于拓荒的精神,也见证了南洋理工学院和南洋理工大学的成立。年,南洋大学由民间发动筹款运动而创办起来,倡办人是新马胶业钜子陈六使先生,云南园校址由新加坡福建会馆捐赠。   新加坡独立后,李光耀在教育方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闭这所大学,不准这所大学教华语。这个措施使得新加坡华语教学元气大伤。李光耀先生虽然表面说要说华语,要多讲华语云云,但是如他真是有心。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撤消南洋大学,撤消所有的华文学校,他在所有演讲中几乎一句华语都不说!自己都从来不说华语那他来要求别人来教孩子说华语?就好象你打了别人一巴掌又立刻去抚摩他的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丹青说,

      “我不喜欢李光耀!”

三、四年前,贵国《联合早报》曾邀请我来讲演,说,“你来,这儿有你的读者”。我很惊讶,但粗暴地回答,“我不喜欢李光耀,也不喜欢新加坡,太干净了。”(众笑)就没有来。现在想想,真是个狼羔子,非常无知,非常粗暴。为什么我不喜欢李?因为八十年代纽约有很多关于他和新加坡崛起的报道。一方面,我觉得他是对的,另一方面,我很纠葛,因为我讨厌权威主义,讨厌儒家式的道德统治。我从小目击威权和道德统治,荒谬到什么程度,付出多大代价。所以看到任何人想用权威主义,想用变了形的儒家道德统治,都会反感——所以,我刚才说的话,并没有资格,也没有意图,为这里的语言政策辩护。诸位生活在这个语言场域,你们的痛感,你们的心理,跟我不一样。我需要诸位指教。

    

陈丹青说,他来自一个丑陋的疯狂的城市,就是北京;又生在曾被过度赞美的,但现在也非常丑陋的城市,上海。他的演讲有狂放有内敛,狂放是因为自己的美国身份,内敛是因为涉及的是这两个fullof敏感词的国家,如果他仅仅持有这京沪普通身份证,他的嘴型会不一样。

陈丹青says,

      语言问题有政治性

我在大陆被称为“海归”,所有仍在国外的华人羣体,被称为“海外华侨”。大陆还有个“侨办”,我们都是侨办的工作对象。所有海外华侨,说母语,或者不说母语,用母语批评母国,或者赞美母国,都会牵扯到剧烈的感情问题、情绪问题,有时候会打起来。因为母语问题,就是语言问题,语言问题,就是政治问题。在所有国家,在所有历史阶段,语言问题从来不会超越政治。

语言问题是政治问题。著名的文学作品,都德的《最后一课》,大家知道。大家也知道,英国人在所有殖民地推行英语教育,德国人在占领区推行德语教育,绝对是政治问题。像早期东正教俄国和希腊语的关系,西班牙和整个南美国家的语言关系,也都是政治关系。中国就早一点了,中国的语言政治开始得很早,可能是全世界最早的,两千多年前,秦始皇就实行“车同轨,书同文”。此后有五四运动、白话文运动,乃至今天在蒙、藏、新疆推行汉语教育,全都是政治。

    

对此,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劳悦强有不同睇法。他说,演讲中,陈先生反复强调语言都是政治的(political),并一再以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讲者直接的引述)为例,他对统一语言的反感,可谓溢于言表。他认为“书同文”不啻“愚民”(讲者原话)政策。

其实,以语言等同文字,这是一个极大的误解。李斯所统一的是战国时代各国的文字,而非南腔北调的语言。试想,语言如何能够统一?中国大陆政府现在所能规范者是汉字,而并非各地的方言。对于中国境内各地出生的人,如果家里父母说的是方言,那大概就是他们的母语。当然,如果父母在家里只用汉语,则他们的孩子所说的母语自然就是汉语了。

陈丹青says,

      香港,还是清朝……

我有一位作家朋友,名叫阿城,他有个非常精辟的,朴素的结论。他说,大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华民国;香港是,清朝。非常准确。想想看,香港,没有被国民党统治过,目前回归了,好像开了五十年的支票,不会变,但至少我们说这句话时,香港真的是清朝。证据呢,据说直到七十年代,香港九龙街区的告示,头一句话,叫做“尔等臣民”,还是朝廷口气。如果这是讹传,那么香港电影大家都看,《无间道》看过没有,两张超英俊的脸,一个是刘德华,一个是梁朝伟,拿枪盯着脑袋,说“我是当差的”(粤语发音)。“当差”,是清朝话,不是民国话。

劳悦强说,对于李斯“书同文”这一政治措施在当时的实际考虑,以及在后世深远但良好的文化影响,讲者莫措一词。这当然并不奇怪,因为在他眼中,“书同文”绝对是罪恶之事。讲者又进一步将秦始皇“书同文”与孔孟相提并论,孔孟也顿然沦为“愚民”的凶手,可惜陈先生并无任何解释和证明。他这种偏见,自然也有其历史背景和其本人的成长经验的影响。

陈丹青says,

      语言是一种工具

这两天我开始受教育,就是,新加坡一地的华人华语,讲的是普通话,写的是简体字,是共和国版本——据说贵国的李光耀会六种语言。我听说,他到台湾,跟蒋经国一块儿下农村,他忽然直接用闽南语和台湾农民沟通,小蒋看在旁边,不舒服,“他可以直接和我的民众沟通,我无法跟本岛人沟通”。我相信小蒋的政治思路,以后改变了。同样是这位李总理跑到中国讲演,听说是杨澜用英文主持,李总理就说:“No,今天我要说普通话”,这可不得了,底下人服,这家伙会说中国话!然后呢,他是剑桥毕业的,他用流利的英语跟西人辩论,他是位语言政治家。据说,他启动了当时的华语运动,也据说,他持久抑制华语教育。我不知道在座对李总理的意见,但我想要说一个更大的历史背景,更大的政治背景。

历史上许多国族要征服另一个国族,第一件事,灭你的语言。人杀不光,灭你的语言。昨天这里的客人问我,目前此地实行这种双语教育,弄得英文没那么好,汉语也一般,我怎么看?我想,其实很简单。各种统#治术里,最聪明的统治术,就是愚民教育——让你大约知道一点,但不很深。(你看,动到诸位这根筋了。)中国从先秦开始,孔孟开始,就知道愚民教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我不懂国学,但我知道孔孟这帮聪明人,很早很早就告诉君王,你怎么统治老百姓,怎么耍他,他还不知道。愚民统治的最高境界,就是人们差不多已经不知道,也不在乎被愚,简直出神入化……

    

何谓母国?劳悦强教授说,如果它只不过是英文motherland的硬译,则地道的中文说法应该是祖国。中文原来并无“母国”一词。纳闷之余,不知舍“祖国”而取“母国”,是否出于当今流行的性别考虑。然而,“祖”字本来就可以兼指两性,“祖先”自然并非只有男性。若祖国还不够贴切,中文原来也有“父母國”和“父母之邦”的说法。

无论如何,若仅就词义论,“母国”若为motherland的硬译,其义与“祖国”或可通用,因为语言文字随时演变,有时非人力所能左右。但作为概念,则“母国”似乎是由日文转手而来,意指移民的来源国(countryoforigin)。相对而言,移民所定居之国则称为其祖国。若“母国”是英文mothercountry的对译,则指殖民者原属的国家,又可称为宗主国。英国是新加坡独立前的殖民统治者的“母国”。可见词义的变化实际上是由于新概念的出现,而新概念自然又基于新经验。

相对于“祖国”的“母国”,固然不是motherland,而相对于“母国”的“祖国”,今天则面目依旧,灵魂全非。词义与概念不同,此又是一例。对新移民来说,新加坡就是他们的新“祖国”,而他们原来所属的国家(旧祖国)则变为其“母国”。在人口移动迁徙频繁的全球化时代,“祖国”是共同的,“母国”则是个别的。

陈丹青讲题中的“母国”究何所指?若以motherland为据,则应指祖国,而非母国(即来源国,countryoforigin)或殖民者的原属国家(mothercountry)。无论如何,讲题中“母语”与“母国”的词义和概念都极含糊,也许这正是设计者的匠心所在。“无界限讲堂”,用意其在斯乎?即或不然,讲者理应予以澄清。遗憾的是,陈先生于此默然。

陈丹青says,

      我不是国家主义者

不管怎样,我想,没人能够否定,母语,不管哪国的母语——我不想强调中文——都是人的“庇护所”,是人的“存在感”。语言的困境,不管是文学的,社会的,心理的,精神的,情感的,和每个国家的所有人休戚相关。   我热爱中文,但我不是国家主义者。语言问题,我的体会不是诉诸羣体,诉诸国家,诉诸政治,而是诉诸我自己。在自己的手中,珍惜母语,提炼她,无论说话还是写作,把母语弄得更有意思,一个一个的个人,母语说得好,写得好,未必影响整体,但会是母语的光荣,母语的骄傲。

    

劳悦强评论道,母语既然是口说的语言,从词义和概念来讲,自然就与书写文字不同。中文从来就有言文之别;一个母语是粤语的人,他所书写的并非粤语。这是显然的事实。粤语不称粤文,闽语不称闽文,吴语不称吴文;换言之,粤文、闽文、吴文连词义都根本不能成立,更无论概念了。

观众提问,新加坡媒体赞:陈丹青爆粗口竟是如此的清澈。他不明白孔庆东骂某地人是狗,被众人怒斥,轮到你却是清澈的。陈答:每个人骂人都有他的嘴脸。

陈丹青说,一次夜里,他跟一位同样说上海话的朋友在纽约地铁站边聊边走,突然发觉尾随一人,原来此君居美多年,上海话久绝于耳,忽闻乡音,不期然逐声而从二人之后。乡音即是母语。陈先生自言,若非他们说上海话,恐怕那位侨居异乡的同胞也不会依依不舍,尾随不去。母语的特殊魅力正在于此。

听众大约六百人,似乎大多为年轻人和中年人,讲堂几乎座无虚席,可谓盛况。“可惜个多小时的演讲,主题隐晦,零碎的片段又不啻老生常谈。虽然事前我并无特别期望,但听讲后心中实在难抑无奈的唏嘘。”

在这个时代,对母语或母国的认同都是杞人忧天的事,因为当你遇到压迫力,你有选择躲的自由。现在我担心的是,你生于娘胎却不认娘、不在乎娘,投奔丈母娘边缘娘;母亲小时候教你的本土方言,却因为你上了学、去了外地被你渐渐淡忘,以至于舌头打结……

所以谈母语、母国太沉重,何不如谈母情、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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