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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木心
从前慢
诗歌题为《从前慢》,自歌手刘欢演唱后,一时家喻户晓,争相传诵,引发了无数人对过往的追念。
这首诗歌,正出自木心之手。
木心有一支点石成金的妙笔,在不幸中沉潜,在寂寞中爆发,在无边暗夜里大雪纷飞,在火树银花处返璞归真。
正因留下瑰宝无数,木心先生才能在离世整6年后的今天,再次引发众人的追忆与怀缅。
1
“凡是看我不起的人,我总要多看两眼”
年2月14日,木心出生于浙江乌镇东栅的财神湾。木心本名孙璞,孙家在当时是望族,住高楼,逛花园,古玩遍地,藏书无数。
从儿时起,父母就请来当地的名流给木心讲课,有人讲莎士比亚和《圣经》,也有人讲四书五经和吟诗作对。说木心自小便学贯中西,倒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自左至右:父亲、木心、小姐姐、母亲、大姐姐
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小木心口出狂言:“写诗么,至少要像杜甫那样才好说写诗!”此语一出,惹得长辈们哄堂大笑。
有的说他童言无忌,有的羞他“四金刚腾云,悬空八只脚”,还有人笑称他将来免不了要做呆头女婿。
木心和茅盾是远亲,孙家花园与茅盾故居又相距甚近,因此茅盾家的藏书,就成了木心求知的“源泉”,手不释卷,如饥似渴。
▲木心(后左二)
渐渐地,木心开始了创作,十三四岁就开始在报刊上发表作品。起初是模仿古人的风格,惹得姐姐忧虑连连:“弟弟年纪轻轻,就写得这样素净,不知好是不好?”
在当时,富家子弟行文素净乃是不祥之兆,大多是要出家做和尚的。
2
“生活的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地风风火火”
19岁时,热爱文学的木心借口养病,带着两大箱书独自上了莫干山,专心品读他最爱的尼采和福楼拜。
白昼一室天光,暗夜一枝残烛,渴了冲杯奶粉,饿了尝点蒸肉,脱离世俗的隐逸生活,倒让他乐在其中。
正如木心所说,他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越黑暗,越寂寞,反倒越自在,越快活。
20岁时,血气方刚的木心怀着一腔爱国热情参加了学生运动。
白天“闹革命”,走上街头演讲、发传单,和许许多多同龄人一起振臂高呼,激昂慷慨;晚上就“点上一支蜡烛弹肖邦”,在《夜曲》中品味那种遗失的宁静。
年轻的木心太过用力,到头来反而伤了自己。他被学校开除,被国民党通缉,被迫逃离大陆,直到年解放后,才得以重回故土。
那段时间的木心一直在路上,不曾停歇。从乌镇到上海再到纽约,从祖国出发,向世界流亡,千山万水,天涯海角。
3
“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选择在年回国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文革的迫害,让这坚韧无比的“木铎之心”,渐渐寒了胆魄。
为了免除“地主”成分,木心的母亲主动交出了“孙家花园”,但随之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没完没了”。
木心先是在单位被监督劳动扫厕所,后又被抄家三次,藏书、手稿、名画通通付之一炬。多年心血,被抄了个干干净净。
▲在纽约中央公园的木心
全家被日夜监视,姐姐被批斗身亡,姐夫被关进牛棚,侄子被五花大绑,就连木心自己也惨遭囚禁18个月,折断了三根手指。
某夜,木心趁着看守不备,从木栅栏里钻出,四顾茫然,走投无路,最终不得不原路钻回。
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奈啊?木心为逃离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就要为返回抹杀掉多少的希冀。
自此,木心彻底同这个黑暗的世界决裂。他习惯于冷,志成于冰,甚至自嘲说“冰是睡熟了的水”。
他有千言万语,可是不说一句,他不知原谅什么,还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4
“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
那个时代的很多人死了、疯了,木心想过死,却依然活了下来,不死,是因为已经有所决定。
他从交代材料里“克扣”下纸张,密密麻麻写了满腹心事。写散文、写音乐、信笔勾勒,藏在棉袄的夹层里,在无数个无穷无尽的黑夜里,奏响无声的乐曲。
他说:“我是一个人身上存在了三个人,一个是音乐家,一个是作家,还有一个是画家,后来画家和作家合谋把这个音乐家杀了。”
他是音乐家,他爱贝多芬,尤其爱听贝多芬的晚年四重奏。因为他发现“贝多芬和我的遭遇完全不同,何以他的悲痛与我如此共鸣?”
大概在冥冥中,自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支撑着两颗脆弱的心相互安慰吧。于是他爱那些被理解的悲恸,更爱那“历经沧桑后的一种慈悲”。
5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他是作家,他喜欢“发高烧40度写作,发热发到不倒下,好开心”。
这种近乎自虐式的疯魔,彰显着一颗饱经沧桑的心飞蛾扑火的决绝与顽强。
正如木心所说,他爱孩子气,尤爱孩子气的成人。
80年代末,木心为一群旅美的中国艺术家讲“世界文学史”,从大雪纷飞讲到四季如春,从诗词歌赋讲到人生哲学,怎么高兴怎么讲,怎么舒服怎么讲。
▲年一次聚谈中。木心坐在地上(右一),身后即召集大家上课的李全武。两年后,世界文学课正式开始
“风雪夜,听我说书者五六人,阴雨,七八人,风和日丽,十人。我读,众人听,都高兴,别无他想。”
这一讲就是五年,讲的内容,便是后来被“听书者”陈丹青编辑成书的《文学回忆录》。
6
“我在悲喜交集处,
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他是画家,画作大多是暗色调,清一色的黑白灰和月、树、石、山、水。
木心说:“我画山,不过是以山的名义,其实我是在画自己。”
木心还说:“画出的画寄托了我的悲伤,茫茫的一片旷野,上面有一棵树,这棵树就是我。”
直到临终前,病床上的木心看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美术馆的设计图,喃喃地说道:“风啊,水啊,一顶桥”。
他痴于画,即使在被迫害最难熬的时候,也在偷偷画;即使在生命尽处,想的也是画,以及画中的风啊,水啊,一顶桥。
▲木心画作
真正的大家,不是画什么像什么,而是画什么,什么就是他。那风是他,那水是他,那桥是他,桥边的树,也是他。
就这样,木心左手绘画,右手写文,把美学当作信仰,度过了漫长而荒唐的一生。
7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年12月21日,冬至前一天的凌晨3时,乌镇还未醒来,木心先生便与世长辞,逃离了这个世界,享年84岁。
当记者问起“木心先生在最后的时光有没有外出”时,木心花园附近的多数人却问道:“木心是谁?”
▲木心与陈丹青
人们不知道的是,这位在台湾和纽约华人圈被视为“传奇人物”的老人,这位作品与福克纳、海明威的作品一道被收入《美国文学史教程》的老人,他的离去,是中国文化界一道难以弥补的损失。
木心,人如其名。他就像一棵大树,在默默无闻中扎根,在狂风暴雨中成长,最终以葱郁茂盛的华盖,于烈日骄阳下为后人停息纳凉。
好在,六年后的我们,还能从“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感动中了解他,从遗留的六百余件绘画作品、数千份的文学手稿中走近他。
走进他——“在悲喜交集处返璞归真”的精神世界;走进他——“在冷冷清清中风风火火”的传奇人生;走进他——“不曾饶过岁月”的气魄与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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