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小说#
有人在敲我牢门的玻璃。我并不想理它。也许只是狱警想知道我为什么在晚上大喊大叫,我只要一动不动,他们就会以为我已经睡了而作罢。当我再次快要睡着的时候,敲玻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哒——哒——哒——哒——
我长叹一口气,坐起身来,看看门上的玻璃。他们也许只是想提醒提醒我狱里的规矩。在进来之前,他们会让你签一长串的法规条款,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在监区里乱喊乱叫。一些狱警会觉得“提醒我规矩”是一件很帅的事情,但事实上这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个混蛋而已。
我从床上下来了一半,才看清楚玻璃外的那张脸。
苍白,无力,眼窝深陷,举起的手指上满是干涸的锈红色斑迹。
我吓了一跳,一边尖叫着一边慌乱地尽可能远离门口。他站在门前,一遍又一遍地敲着。我钻到毯子里,我拿枕头按住自己的头,但是那敲击声依然清晰可闻,避无可避。这什么鬼啊?某个跑了出来的疯子?狱警的整蛊?我用枕头和毯子把自己紧紧包裹着,有牢房门挡着,理论上我应该是安全的。
我在毯子里蜷缩着,听着那一下下敲击声,敲进我疯狂跳动的心。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道光透过毯子打破了我眼前的黑暗。这光应该是从门口那个小玻璃窗照进来的,我意识到,这光能照进来说明玻璃外的那张脸已经不在了。更重要的是,敲击停止了。我长吁了一口气,无论刚才外面有什么,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我把被子拉开一丝,朝门瞥了一眼,看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小窗,我终于松了口气。翻过身来,身心的疲惫让我恨不得马上昏睡过去。
转过身来,面前是那堵熟悉的灰墙,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但随着我重新适应了房里的光线,我惊愕地发现阴影中,那个家伙就斜斜地靠在墙上。这下我终于能看清楚他了,他看上去像是有点无聊,有点自卑,但容貌是出乎意料地年轻,眼眶深陷,眼窝漆黑一片,似乎已经看不清事物了。他整个人骨瘦如柴,如风中残烛,一双脏兮兮的手在不停地抓着自己裤子的腰带,发出织物摩擦的声音,手上的指甲似是多年未经修剪,上面结着一层锈红色的像痂一样的东西。
当我将视线移到他的头的时候,我知道了他指甲上的,是血……
他的脖子被硬生生地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深得像是只剩一点皮连着他的头颅和身体。
他的头轻轻地摇晃着,脖子上那道伤口像是一只空洞森然的眼睛,斜斜地看着我。
我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来理解眼前这一切,然后我就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了。房门我是打不开的,在这牢房里,在它面前,我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过它似乎并不想扑过来杀了我,起码现在还不想,它这么安静让我有种可以忽略它继续睡觉的错觉。当然,和这玩意在一个房间睡觉是万万不可能的。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似乎就是等狱警路过,发现这东西。但他们看到了又能怎样呢?他们会进来处理它吗?他们能处理它吗?
听着它的指甲不断地抓着囚裤的皮带,我的眼球在眼脸下振颤着。我越安静就越能感受到它靠近墙的刺耳呼吸。我眼前的黑暗跟现在牢房里的噩梦相比,简直就是一股清流。我躺在床上,竭力不让自己发抖,这一刻我开始想念那个哭声了,期望着那个哭声突然就在房外响起来,而不是现在我房间里不间断的抓裤声和呼吸声。
“啪——”虽然很轻,但那是光脚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啪——”它在向我走过来!
我在毯子里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随着它逐渐靠近,它不再用指甲抓他裤子上的皮带,我能更清晰地听到它每一次呼吸时,空气通过气管,从它脖子伤口漏出来的声音。牢房没有很大,它来到我跟前并不需要多少时间。我紧紧地闭着双眼,我已经感受到了它喉咙的伤口就在我的面前,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我倾尽全力地控制自己,双手紧握生疼,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我已经睡着了的假象。我不知道被它那血淋林的指甲撕烂脸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只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大脑几近停止运转,心里一直祈祷着自己能大难不死,安然度过这一切。
后来那瘆人的呼吸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那玩意是怎么离开的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当牢房里的灯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竭力尖叫了将近6个小时。
2月12日
接下来的一天我也是睡不着。
白天它不会出来,但我知道它就在这里。如果我躺在床上,我还是能听到那瘆人的呼吸声自那黑暗的裂缝里冒出来。它貌似不喜欢光,它只会在夜晚出现,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我。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我成了一个孤独的存在,于是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思,一言不发,思考着怎样能把着怪物给赶走。
白天很长,我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足够的时间去计划。
我想得越多,越觉得当初那哭声可以驱赶它。这怪物一定是害怕住在那牢房里囚犯的嚎啕大哭。我是不是伤害了那个囚犯的感情?我需要想办法让他再哭起来。如果这样能把那怪物吓走,那么那些不眠之夜也就值得了。我走到那个牢房的边上,试图透过后窗跟他搭话,试着从门底下塞给他纸条,但似乎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在把喉咙喊哑,用光身上所有纸之后,我觉得自己只剩一个机会了。
明天是每周三次的沐浴之夜。狱警总是带我去离我牢房最近的一个房间洗澡,那个房间同时也是离他牢房最近的房间。我可以跟他说说话,让他明白我有多抱歉,也许也让他明白我现在是多么需要他继续哭。
只要再熬一晚就好了。
月日(此后内容未填写日期)
那一晚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一晚。
当灯熄灭的时候,那个怪物便从我的金属床底爬了出来。
它慢慢站起来的时候,我能清楚地听见指甲刮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它完全站起来的瞬间,我把头扭过去,贴着墙。我看不见它,它也没有办法到我的面前来,但我能在墙上看到它的影子慢慢笼罩着我。它用指甲抓着自己的皮,粗重的呼吸充斥着整间牢房——
我躺在那,看着它的影子,呆在这种氛围里让我筋疲力尽,濒临崩溃,好在我的恐惧始终让我保持着清醒。
我怕它扑到我身上把我生吞了,或是用它苍白的手臂箍住我,然后把我像火折子一样给折成两半。
我不知道它想要干嘛,也弄不明白它想要干嘛,但那晚上它只是和前一晚一样,弯下腰来,在我的头旁边重重地呼吸。
终于,灯再次亮了起来,它的影子随之消失,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我马上起身蹦到上床。光秃秃的床板冷冷地贴在我的皮肤上,但我一点也不在乎,躺下就开始打盹,那怪物沉重的呼吸声从床底传来,我的心又再次颤抖了起来。
一整天,狱警不断在门外给我递东西进来,食物、杂志、清洁用具等等,我都没有理会,我一直躺在上床,保持一种闭目养神半睡半醒的状态。我恐惧得不能入睡,又疲惫得无法清醒。终于,日落西山,我知道,该是实施计划的时候了。
我可没法再忍受一个这样的夜晚了。
我马上脱光衣服,抓起毛巾,等着狱警过来领我去洗澡。
我知道黑夜是那怪物的天下,即使灯亮着,我也仍然紧贴着墙,防止它把我捉去床底。
我仍然能听到它在床下的呼吸声,我知道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当门上的挡板打开,狱警说“铐手”后,我马上把手伸了出去,门在我被铐上的瞬间,便缓缓打开。我大步迈出了牢房,面朝淋浴间,然后挣脱了狱警的看守,箭步跑向那个放着我最后生机的牢房。
那守卫大喊一声,踉跄倒地,我能听到他的狱警同事们愤怒的脚步声。我只有一次机会。来到那个牢房前,房门虚掩着,我用力撞开门,并在撞门的同时就开始说出我准备的话“我很对不起你,之前我不应该那样跟你说话的,我现在可以请求你重新开始哭吗?不然我牢房里那头怪物……”
在狱警拿着警棍把我打趴下的瞬间,我发现我错了。
撞开的门后,牢房里空空如也,没有囚犯,没有垫子,什么也没有。
那个牢房里从来没有关过人。
不对,那个牢房里,确切来说,曾经关过某个“人”。
当狱警把我抓住的时候,他们把我的下巴给打断了。
也许是我想太多,但长远来看,他们这一下的确救了我一命。他们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后,便把我送到医务室治疗我的下巴了。或者是想取得不同的诊断,狱警们想要给我拍一个X光,然后他们把我留在医务室住一晚。我,现在躺在这里,下巴痛着,把这一切都写进我的日记里,这样当我被带回到牢里去的时候,就会有人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它想要什么,但我知道它为什么缠着我。是我把它骂出来的,我承认,都是因为我。它没有跟我到这里来,可能是因为它被束缚在监区那边,但如果狱警一定要我回去那个牢房,我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能发现我的尸体的。
那怪物就是那恸哭的源头。但是相比于那猫头鹰叫声一样的哀嚎,被它一直盯着明显要糟糕得多。
如果狱警把我关回牢房,它甚至都不用动手杀了我。
再过几个这样的夜晚,我自己就会动手结束这恶梦的。
(原文来自Reddit论坛《CryingintheNight》,作者u/Erutious,本文为原创翻译,请勿搬运,侵删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