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跟陈丹青先生在北京有过一面之缘,当时CUN做了一场他的讲座,我还拿了个破笔记本去要了个签名。
当时对陈先生的了解是他的不朽名作《西藏组画》,以及他的公知身份,至于他集结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则是后来的事。
陈丹青西藏组画之一,他被视为80年代最有才华的油画家
这两天去上海看了场壁画展,刚好在放他的纪录片《局部》壁画部分。
本着学习的态度看了几分钟后,就再沉不住气了。
确切说是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
加下面这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
《局部》真乃一部五星级烂纪录片。
我知道这句话会得罪很多人,但还是要说。
今天强忍不适又看了三集其他主题的,差点没吐。
这红极一时、豆瓣评分高达9.5分的纪录片
问题多到骇人听闻,连勉强及格都谈不上。
下面,我们来一起看看都有哪些问题。
首先,低级错误,违背常识。
例如在《离开寺庙的药师图》中,他说“中国壁画起源于汉代”。
实际上根据考古发掘证明,中国壁画至少在秦代就已经出现了
咸阳市文物保护中心藏秦代壁画之一《驷马图》
宫殿遗址有迄今发现最早的、长32.4米长的秦代壁画
见证了秦始皇生活起居,极其罕见珍贵
谈到佛教壁画时,他说“中国唐代寺庙已全部毁坏”,旋即又说“山西五台山佛光寺壁画是最后的遗存”这种前后矛盾的话。
暂且不论唐代寺庙在中国目前还有五座,敦煌的唐代壁画也还有很多好吗?
多到就连佛光寺也被画在了敦煌壁画当中
敦煌壁画中的佛光寺(上)与佛光寺实景(下)
其二,文不对题,逻辑混乱。
《离开祭坛的祭坛画》中绝大部分内容跟祭坛画无关。
其他讲了啥呢?
讲了《蒙娜丽莎》,讲了提香,讲了文艺复兴。
一集全长18分钟,祭坛画只占3分钟!
《易县的罗汉》中,刚说一段又把昭陵六骏插进来。最后没说的了,直接把收藏罗汉的几家博物馆名字全报了一遍!
反复说“不讲太多道理,你们自己去看书”云云。
Comeon,大家就是懒得看书才想看纪录片好吗?
现存的十几尊辽代易县罗汉全部藏于欧美日俄等国
其三,偏爱冷门,草草收尾。
选的题材真心任性啊。
光看名字,《昏睡与醒来》、《规范与偏离》.....不知所云。
再回到祭坛画上,这种小众主题,最次也要找几幅基督之死之类的主题吧?
实际上讲的两幅祭坛画作品一般人都不知道,祭坛画的概念也没解释,说半天也没把“局部”的价值说个子丑寅卯出来。
拉斐尔的《入葬》(局部)是最具代表性的祭坛画之一
非常值得剖析,但是并没有讲
大都会博物馆里面几百万件珍宝多到数不过来,虽然不用选最牛逼的,但相信大家想看的最起码还是要具有典型性的吧。
其四,准备不足,含混过关。
拿着稿子也不断赘语最多算是习惯不好,读错音的像朝(zhāo)野震动、目不暇给(gěi)等等。
要说这是现场演讲也就罢了,跟北大校长一样实属冤枉,关键这是录制片,有后期好么?看来这口锅注定得丢给助理了。
陈老师的口中频率最高的词是“好像”、“不记得了”,在讲不到点子上的时候,就说“你要讲透一幅画,需要十几天、十几年,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过程”,“你看一幅画,重要的不是懂得,而是欣赏”......
更像是说不清楚,欲盖弥彰。
其五,用语粗俗,有欠妥当。
在谈提香的作品《戴红帽子的男子》时,说这名年轻男子“死了都四五百年了,还是目光炯炯,英气逼人”......
戴红帽子的男子:???(黑人懵逼)
在谈到卡巴内尔的《海滩的维纳斯》时,说她像一块蛋糕:“维纳斯要听着音乐才能感觉到美”、“当然是要光着身子才肯听”。
海滩的维纳斯:.......
浓郁中年油腻风扑面而来。
其六,主观臆断,立论不足。
在讲壁画的时候提到两幅相关作品时,极不严谨的说“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远在《八十七神仙图卷》之上”。
要知道这两幅画在书画界和文物界都有非常高的地位,《八十七神仙图卷》更是徐悲鸿大师第一宝贝的画作。
随意排座次的做法未免有点太过主观,且容易误导观众。
实际上两者笔法不同,前者更古而大气,后者更工于细节。
扶桑大帝线条比较图:左《八十七》,右《朝元》
详见李凇:论《八十七神仙卷》与《朝元仙仗图》之原位
跨界思考
艺术是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的,而艺术史和艺术作品则是严谨、实在的。
长于搞创作的画家,不见得懂美术史,不做功课难免翻车。
陈先生还是很谦虚,说“我不是美术史家”。
既然不是,那要么专讲艺术笔法,要么先找几个业内顾问指导,再不济找美术史领域专家来讲恐怕更好。
好的艺术类纪录片看完后让人既收获新知,又回味无穷;差的纪录片则靠贩卖人设和情怀,舍本逐末,缘木求鱼。另外,爱奇艺介绍文案中那段“陈丹青的眼睛,是这个时代最珍贵的艺术财富”,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惟愿陈丹青先生明了:宁缄默不言,勿做艺术界南怀瑾,为时人及后来者贻笑大方。
也愿广大文艺青年记得那句话:
“吾爱吾师,更爱真理。”
本文作者:二里头单于,国立蛮夷大学历史系盗墓专业出身,某互联网公司运营,博物馆发骚友,涂鸦爱好者,囤书几千部的重度藏书癖患者。
声明
本文拒绝被收藏
欢迎分享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