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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1]
从今闲乘月,无时夜叩门。[2]
棋是什么棋?黑白五子棋。酒是什么酒?健忘鸱脑酒[3]。肃宗张皇后专权时,每进酒,常置鸱脑酒,令人久醉健忘[4]。健忘?健康着遗忘。还活着,脑子已不好使。痴脑酒。痴呆脑子之酒。好大的酒劲儿不是吗?鸱是猫头鹰。狗脑子还不行,还要变成猫头鹰的脑子。够狠!总之呢,一股鸱脑酒的味道。
这里的规矩。但凡有生人入界,必饮鸱脑酒一杯。使人健忘一切,无法回归。瓢与杓,与君尝,念君辛苦容貌苍。由来醒者多智虑,劝君一酌安性灵[5]。你的性情就不能太灵喽,明白?你说什么?入界?酒边为界呀。对,鹅卵石。啊啊,是我忘了。
凌晨卯酒,白衣马军未到,酒锁深藏,何来鸱脑酒?你好幸福。反正你喝过,肯定喝过。不然,你来酒国干什么?啊啊,记不得了吧?腊梅花开酿香发[6],世情不到海边村[7]……哦,有了,是这么一句:“便欲醉中藏潦倒”[8],还没怎么着呢,就都给忘了?记住吧:是来寻亲的。背负着母亲的期望。
鸱脑酒对酒事无效。尽管是醉乡路与乾坤隔[9],你那些学问却丢不了的。从现在开始,岂信人间名利多[10]?来世之事怕是遗忘无存了。
凡涉酒之事,特别是你那些酒学问,反越发记得清楚,而且运用自如。不是茶酒博士,那是大师傅,厨子。对你,一个酒博士已是了得。哦,最重要的一句话是:订成良友一年约,销尽英雄万古愁[11]。注意,是销售。
你问我吗?我怎么知道的?我的鼻子特别灵。爹娘给的,天生的,没办法。狗鼻子才灵呢。骂自己才主动,有好处,省别人唾沫。我吗?是为酒。那个禁酒的国度受不了。
遥遥千里,一下子进入。你忘了:醉乡虽咫尺,乐事亦须臾[12]。切记,凡好饮酒之人,均为酒国臣民,哪有个国界。一梦已到醉乡。所谓“诗酒一年谈笑隔,江山千里梦魂通[13]。”书到用时方恨少,酒量用时不嫌多。东园晚步[14]。富有诗意的进入。痛饮每思尊酒窄,官微空羡布衣尊[15][16]。到了太阳山才知道自己穷。进了酒国才知道酒怎么喝。才知道酒量小。才看出差距。差得太远了。差着大行市呢!
看人家饮酒那个量,自己绝对是小儿科。量小非君子。按此标准,你我就都不是君子了。才有了不能饮酒的痛苦。怎么能怪三升可恋的酒家南董[17],还有王绩那厮的勾魂摄魄[18][19]和法常和尚[20]的信口雌黄。介绍信。招魂幡。南董?真难懂。既难懂,何必非要懂。怪你自己吧!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还身体力行。读万卷书的盼,行万里路的寻。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现在可好,真成了细思扰扰胶胶事,正作奇奇怪怪文[21]。何苦呢!苦啊,啊啊啊啊……
由来醉乡可避世[22],不意又惹事纷酡。[23]
秋毫得丧何足论,万古兴亡一酣枕。[24]
人为嘛要喝酒?俗号消忧药,神速无以加。[25][26]
岂知杯中物,犹能保故常[27][28]。明哲保身呗。枕曲籍糟[29],全身之策。竹林七贤[30]:阮,嵇,山,刘,阮,向,王。阮咸[31]是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32]。嵇康[33]是鸾翔有时铩,龙性谁能驯[34]。刘伶[35]是韬精日沈饮,谁知非荒宴[36]。阮籍[37]则是物故不可论,途穷能无恸[38]。颜延之[39]的《五君咏》[40],活活画出精髓里的精神。
这帮小子,当年多难。放旷不羁,寄意山水,肆意酣畅,向往醉乡。纷纷向酒国逃来[41]。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方之表[42]。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43]
酒国多隐酒之徒[44]。你发现不了。这些醉人之中有无?难说。真人不露相吗!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45]。桑田变易城市改,君家书卷年年在[46]。东胸卷,西胸卷,中间惟应置酒壶[47]。喝吧,您呐!
什么什么?轻点?没事,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的。扔一扔摔一摔没关系的。醉者神全[47]吗!“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死生惊惧不入乎胸中,是故忤物而不慑。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48]
之乎者也,庄户上孩子的哲学[49]。庄子[50]。庄子的道理。从急驰的车上摔下来都伤不了筋动不了骨,何况这点劲,还不如吃奶的劲大呢!得全于酒[51],而酒是上天授予的,所以,又得全于天。
这样的推理怎么样?很严谨呦。三仙保佑酒王,老天爷保佑醉者。神全使然。天全使然。天就是神吗。
两手拎住,往车上扔。回车上去吧您呐!不任杯杓,将至颠踣[52]。活该!柘浆解酒,有无柘浆?“泰尊柘浆析朝酲”[53][54][55]?还“解酒醒酒数脍鲈[56]”呢!哪儿弄去?没那闲功夫。你这人心太善,会吃亏的。吃大亏。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忘了?
狂言欲发畏客传,一笑未成忧祸稔。
如今醉倒官道边,插花不怕癫狂甚。[57]
这里的人实际得很。爱酒不爱名,忧醒不忧贫[58]。让他们醒来反是害他们。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59][60]。博取功名有何好?要学李元忠,仆射不如饮酒乐[61]。因何?如传唱的那样:“酒能清闷海愁山。酒到心头,春满人间。这酒痛饮忘形,微饮忘忧,好饮忘飧。一个烦恼人乞惆似阿难谗,吃了两三杯,可戏如潘安止渴消烦,透节通关,注血和颜,解暑消寒。这酒则是汉钟离的葫芦,葫芦里救命的灵丹。”[62][63]
名士之言,隐者之歌,饮中三昧,唱得透彻。喝得也透彻。都需要嘴,所以用“口”字边。多好的诗与歌。三笑你讲不清楚,人家讲三饮:痛饮,微饮,好饮。讲三忘:忘形,忘忧,忘飧。高度概括饮酒之乐。精当,恰当,顺当,便当。《折桂令》[64]。本应是连年获金奖的流行曲词。可惜是生不逢时。获奖不想,流行足矣。不饮之人难品其中三昧。可以理解。理解万岁。
酒国没有万岁,只有万醉。万岁是骂人的话,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吗,对吧?都是元鱼。万醉,是酒国最大的酒量。是最高的奉承。说是万醉,实际上是讲一万次也不醉。万一都醉不了。不存在万一。厉害不?是有点别扭,习惯就好了。还有更别扭的呢。酒国的公侯伯子男,称为千醉。不是千岁。
记住这种区别。不可乱喊乱上口的。不然,您就离倒霉不远了!
酒帝[65]?酒帝不中。壁垒树麾幢,先登期第一[66]。也敢时髦斗酒比量拿第一?门都没有。在这里,只有酒王敢称第一。就你那“率先尽三雅,后乃夺彩争筹,饮无算爵”[67]的酒量,差得太远,不是一星半点。在酒国,怕是刚刚在下九流入围。就这,也敢称酒帝?与酒王抗衡,早被投于茅草地、疯人院,成虎豹豺狼、毒蛇猛兽的腹中之食了。
如若不然,也只配当个混日子的角儿。多少比他酒量大得多的主儿,到酒国来,不也都是个傻眼。认赌服输,俯首称臣。是那个叫顾嗣立[68]的对吧?也就是个自顾自,有个立足之地就不错了,就别提酒帝了。我?比不了人家。别说三雅[69],只半雅、小半雅、小小半雅怕是也找不着北了。就这么的吧!混日子。混一天算一天得喽。今日不知昨日事,人生可放酒杯干。[70]
曾梦仙人绿玉杖,招我饮我流霞卮。
一挥堕醒在枕席,万斛泻尽红玻璃。[71]
这妇人[72]没左臂?心满细的吗!怎么才发现?听过那首曲儿吗?“阑干曲、阑干曲,红扬绣帘旌。花嫩不禁纤手捻,被风吹去意还惊。眉恨蹙山青。[73]”多美的词。上清蔡道人法驾道引[74]也。
想当年,她也是个大美人。装饰甚古,衣亦穿弊,肌肤雪色,而无左臂,右手执拍板,见诸公饮酒,求一杯之适耳[75]。求饮一杯酒。无以为报,遂唱此美词妙曲,饮毕而去,杳无所踪。哪儿去了?酒国也。如今是人老色衰,唯肌肤仍雪白藕节一般。绿色青丝满头。缘何如此?酒力使然。永葆青春。绮陌高楼竟醉眠,共期憔悴不相怜[76]。
我怎么看你有点魂不守舍?怜香惜玉?真是个不好财者好色的人。男人好色,女人好财。在辙的。其实女人也好色,比男人厉害。所谓十男九色,十女十色也。还多了一分成色。
可别使劲捻人家:花嫩不禁纤手捻吆。扦手捻都受不了,何况你个大老爷儿们驴蹄狗爪的。不用着急上火的。你这人有艳福。只不过现在应了那句话,“也应自有寻春日,虚度而今正少年”[77]。等到长歌复短歌,古调清泠泠[78]的时候自见分晓。
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自有美女上你床。不急不急,啊?哈哈,脸红什么?精神焕发。可别黄喽,咱家可没腊。玩笑玩笑。可你别得意忘形地忘了那话儿:不如浊醪注瓦瓶[79][80]哟!脸又发青了不是?再送你一句话安安心:海蠡新雕鹦鹉盏,英容初典鹔鹴裘[81][82][83]。不过要等到神清骨轻气作丝[84]的时候。
若论咱家本事,应该算是有些。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年。天文地理,九经八卦,无所不通。可没用啊!破得愁城在,仍还太古风。浑然无事国,不与世相通。地迈华胥外,天归混沌中。蠢哉蛮触民,苦死角英雄[85]。在这儿,能喝酒才可称英雄。喝酒要行,一行百行;喝酒不行,百行不行。加上拖家带口,一贫如洗,缺钱呀!
先生嗜饮终无钱,指点青旗但流涎。[86]
就这么大出息,怎办?此乃命中注定,绝非人意能达。认命吧!谁让咱是宁可缺钱也不缺德呢。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87][88]。只有在下九流[89]里混日月了。下九流[90]是什么意思?你当然不明白。九斤以上为上九流,九斤以下为下九流。所谓的三教九流是也。一至三斤为一教下三流;四至六斤为二教中三流;七八九斤为三教上三流。酒国之中数这些人多。粗活累活,五行八作,充斥其间。哎吆,祭拜的时辰到,快换九服,免得三仙怪罪……
红河恒岳家乡远,绿树长堤歌思眠。[91]
伤心两岸官杨柳,已带斜阳又带蝉。[92]
你问三仙?三仙可不是仪狄[93]、杜康[94]、猿猱。据说:昔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95];古者少康初作箕帚、秫酒[96]。少康就是杜康。一个卖笤帚的[97],竟发明了酒,不是搂草打兔子,捎带之物吗?猿酒[98],是猿猴于深山洞中所酿之酒。
酒国竟然没有酒神?谁都不会相信吧,还真的就没有。起初,有主张立仪狄的,有主张立杜康的,有主张立猿猱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说各的理。为这三家立谁为酒神,险些将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最终也没个分晓,便成各自为政,各拜各神。
还是三仙传下老天爷的意旨:谁破解出十八般酒艺,方可为酒神。那三个就都不合格。你想呀,仪狄、杜康充其量是个酿酒师,怎可作酒神供奉?猴头猴脑的就更不在话下。
清盎之美,始于耒耜。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一说杜康。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99]
老祖宗早有定论。故酒国中人信无定向、祭以时举[]。饮必祭始[]是最早的风俗。不祭祀是不能饮酒的。祭祀祖宗、天地、鬼神。而这“信无定向”则是指从第一代酒王开始,这酒神的供奉就没个准。
除了那老三位,也曾礼祀一宗四配[]:孔子惟酒无量,能喝还“不及乱”,酒之圣也,被尊为“饮宗”。四配是:阮籍、陶潜、王无功、邵尧夫。[]
后又供奉弥勒佛。只因其好饮“米汁”[],与人之性情合,与酒之国情合。他佛吾爱也,往往于醉中逃禅[][]。信佛也得找爱喝酒的。由此可见,若说净土之中无酒沽[][],那是瞎话。不错,就是米汁禅[],苏晋[]兴起的。美其名曰,饮酒不碍其拜佛之诚,拜佛不妨其饮酒之真[]。真诚二字了得。
此后,也供奉过酒中八仙[]、纯阳道人[]、太白金星[]和寿星[]等等不一而足。纯阳道人?吕洞宾[]吗!曾点化柳树精梅树精[],传为美谈,享有盛誉。寿星饮酒不醉,神通广大,曾一度成酒民心中偶像。
需注释共计条
1、“人事……局棋”句
2、“从今……叩门”句
3、
4、“肃宗……健忘”句
5、“瓢与杓……安性灵”句
6、“腊梅……香发”句
7、“世情……边村”句
8、“便欲……潦倒”句
9、“醉乡路……乾坤隔”句
10、“岂信……利多”句
11、“订成……古愁”句
12、“醉乡……须臾”句
13、“诗酒……梦魂通”句
14、
15、“痛饮……衣尊”句
16、
17、
18、“王绩……摄魄”句
19、
20、
21、“细思……怪文”句
22、“由来醉乡可避世”句
23、“不意……”句
24、“秋毫……酣枕”句
25、“俗号……以加”句
26、
27、“岂知……故常”句
28、
29、
30、
31、
32、“阮咸……出守”句
33、
34、“鸾翔……能驯”句
35、
36、“韬精……荒宴”句
37、
38、“物故……无恸”句
39、
40、
41、“肆意酣畅……向酒国逃来”句
42、“言在八方……之表”句
43、“但使……他乡”句
44、
45、“但愿……马前”句
46、“桑田……置酒壶”句
47、
48、“夫醉者……全于天”句
49、“庄户上孩子的哲学”句
50、
51、
52、“不任……”句
53、“泰尊……朝酲”句
54、
55、
56、
57、“狂言……狂甚”句
58、“爱酒……忧贫”句
59、“使我……杯酒”句
60、
61、
62、“酒则……灵丹”句
63、
64、“《折桂令》”句
65、
66、“壁垒……第一”句
67、“率先……算爵”句
68、
69、
70、“今日……酒杯干”句
71、“曾梦……玻璃”句
72、“这妇人”句
73、“阑干曲……山青”句
74、“上清……引也”句
75、
76、“绮陌……相怜”句
77、“也应……少年”句
78、“长歌……泠泠”句
79、“不如……瓦瓶”句
80、
81、“海蠡……裘”句
82、
83、
84、“神清……作丝”句
85、“破得……英雄”句
86、“先生……流涎”句
87、“醉月……事君”句
88、
89、
90、
91、“红河……思眠”句
92、“伤心……带蝉”句
93、
94、
95、“昔……而美”句
96、“古者……秫酒”句
97、“一个发明苕帚的……”句
98、
99、“清盎……奇方”句
、“祭以时举”句
、“饮必祭始”句
、
、“孔子……尧夫”句
、“弥勒佛好饮米汁”句
、“他佛……逃禅”句
、
、“净土之中……”句
、
、
、
、“饮酒……之真”句
、
、
、
、
、
、“曾点化……梅树精”句
西方文学难以做到时空性描述,就是因为拼音文字从哲学层面上无法找到概念产生的原因,而这一点正是汉语言的优势所在。因为哲学的基能逻辑从思维和语言表达的层面上解决了概念产生的根源,也就找到了哲学以及科学、艺术(文学)、神学等产生的根源。关于基能逻辑原理,建议朋友们去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