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同性相爱是一种教育,和小时候看见

“为什么有那么多艺术家是同性恋

你得问上帝,人间无法回答

科学家说:染色体XY的某种差异造就了同性恋

但这位同性恋会是达·芬奇吗

你去问上帝”

艺术家为什么都是同性恋

——问问

陈丹青——

二战后同性恋禁忌松动,80年代话题公开,啊!原来很多艺术家是同性恋,有的公开自己的性倾向。这话题逐渐社会化、政治化,最后,它变成时髦。同性恋自古就有。希腊时期不必说了,近代西方艺术家长串名单是同性恋,譬如舒伯特、肖邦、贝多芬,甚至托尔斯泰,均有同性恋倾向。

当然,最著名的,确凿无疑的同性恋艺术家是米开朗基罗、达芬奇、卡拉瓦乔。二十世纪人文艺术领域同性恋者更多:巴特尔、福柯、沃霍、罗森伯格、帕索里尼等等。著名政治人物中,美国八十年代公布了档案——那位“麦卡錫主义”当事人麦卡錫,也是同性恋。

在中国,身为同性恋的著名艺术家还需要求证,古代,郑板桥算一位,他的爱人出现在他的诗作和画款中,有名有姓。袁枚也是,他的《随园诗话》、《子不语》,还有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钱泳的《履园丛话》、明代沈德符的《敝帚轩剩语》,都写到同性恋,既不诧异,也不避讳,更没有谴责的意思。

同性恋在中国历史中不是社会问题,东汉12个皇帝有8个是同性恋,或至少是双性恋。同性恋在中国似乎没有西方那么严峻的历程,基督教明确反对同性恋,同性恋是一种罪。

当你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你会先对自己恐惧——如果没有社会舆论支持你,说:你是对的,你没问题——这时,你立刻遭遇一系列问题:父母知道了怎么办?同学朋友知道了怎么办?最要命的是,你爱的那个人知道了怎么办?很多同性恋会爱上不是同性恋的人——我爱你,但不能让你知道,你知道了,你就走掉了,多难的一件事啊!两人做朋友,上街、吃饭、待在一起,但心事重重,时刻瞒着,同时爱着。真的恋爱总有爱得最深最炽烈的阶段,可是你得瞒着,又克制不住。

你想,只要是恋爱,都会遭遇要不要控制,怎样控制的困难,同性恋尤其被这种困难折磨……在体验恋爱的所有层面时,我相信,同性恋触到了我们没有触到的深度。这种敏感,这种不断不断地受挫、抑制、机敏、迂回……最好的出口可能是艺术。艺术也是爱,你整个儿交给艺术,艺术不会背叛你。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拙劣的揣测,很可能是错的。

恋爱,或者创作,是无比细腻的私密的过程。哪位同性恋愿意将这些层面玲珑剔透说出来?说出他内心经历的一切?这时我们可能会知道这种敏感为什么我们没有。不过人一辈子最复杂最敏感的问题就是性问题。我不可能说:异性恋就不敏感。这不能变成一个公式。

我出国前竟然从未听说过同性恋这个词。太无知了。小时候遭遇文革,经常看大街小巷贴着枪毙人的名单,前面是“现行反革命”,最后总会有一两个“鸡奸犯”。“鸡奸”?“鸡”?那时连什么叫做“奸”也不清楚,只知道肯定是男女关系,什么关系呢?没有人告诉你,我们没有生理课。直到去美国,第一站旧金山,亲戚带我到处逛,路过同性恋酒吧,全是男人,亲戚说,那是同性恋——好像只有1秒钟,我立刻觉得“明白”了——啊!男人喜欢男人!我对所有“恋”都“同意”,真的,我在很多问题上天然地没有成见。

到纽约第二年我遇到真的同性恋了:一位在台湾长大的上海人,周龙章,纽约华美艺术协会主任。梅葆玖、张君秋、侯宝林、傅聪,马友友,所有你想得到的中国顶极演艺家都被他请过去在林肯中心受奖。他在纽约呆了30多年。

我们在展览活动中认识了,变成好朋友,他大我一两岁的样子——男青年勾肩搭背,晚上睡一块儿,我想都不想的,年轻时插队,男女生不讲话,都是男生混一堆,亲腻打闹——娘娘腔,有人会不喜欢,可我会觉得好玩,我对异常的滑稽的人会好奇,他有娘娘腔,很自然,不掩饰,他不及我高,会掂起脚朝我走来,那种训练过的台步。

他喜欢我,但我居然一点不想到他就是同性恋,我学不会揣测朋友,一路过来,哥们儿太多了。可是一年后他做了勇敢的决定,在华人报端公开自己是同性恋。80年代初在美国的亚洲人这么做,是要勇气的。后来他和香港的张国荣、台湾的白先勇分别作为港台海外三地的同志代表出席香港首届同志大会。我真心祝贺他,钦佩他!你想想看,我们这些所谓异性恋敢于公开自己么?

八十年代初一位上海著名演员被传说是同性恋,闹到法庭,可是舆论、律师、他自己,没有一个人敢说:我他妈就是同性恋!怎么啦?!同性恋不是罪!没有。一句这样的话也没有!所以同性恋问题首先是人权问题,政治问题。龙章给我打开了人性的一扇窗,不然我对人性的认识会很有限,甚至是残缺的。我们至今是好朋友。我回纽约,他到机场接我、送我,对我妈妈非常好。他来北京,我陪他和他爱人去同性恋酒吧。他给我认识不少同性恋朋友。

台湾那位著名的歌手刘文正,现在消失了,非常俊美,他到纽约住他家里,还有著名香港导演关锦鹏。年费翔打算离开纽约来大陆发展。龙章介绍费翔跟我吃饭,了解大陆的情况。费翔那会才20出头,漂亮得简直无辜,皮肤鲜艳,像是蒸笼里刚蒸出来。当时我还不知道龙章是同性恋,事后想来,他当然喜欢费翔,但没有可能,一起吃顿饭很开心了。我记得龙章那样斜看着他,打心眼儿里难过的样子,人心里有了爱意,会难受的,不是吗?我想费翔不记得了。

年,亚洲同志隆重加入纽约每年6月的盛大同性恋游行。在酒吧集结选出一批身材特棒的孩子,龙章指挥,我设计游行花车,那天我用录像机记录了全过程——先是他们在酒吧化妆准备,跃跃欲试,然后上花车在第52街列队,欢呼雀跃,每个街区停着各个团体的同性恋车队——律师、警察、白领、教师、艾兹病团体等等,你知道,纽约市长克尔屈先生就是老同志,经常领头走在队伍前面——我眼看亚洲花车挨着秩序轮到进入第5大道,一转弯,欢声雷动,这是纽约人第一次瞧见亚洲同志啊!疯了!

庞大的游行队伍从北向南,浩浩荡荡,直到华盛顿广场,再转弯进入同志老巢格林威治村,那里已经闹得跟暴动一样了。到处蹿出来男扮女装的帅哥,穿着吊带透明丝袜,那种妖艳妩媚,美女瞧着也酸,真的,美女居然给比得黯然失色。你想啊,动物界好看的全是雄性,哪轮得到母鸡雌老虎啊!当天晚上,同性恋委员会公布亚洲花车赢得纽约全市第一名。

我最早看见同性恋接吻是在刚去纽约那年,12月31号,时代广场,那是一百多年的传统——几十万人在那里守岁,11点59分59秒,楼顶铁做的大苹果降下来,新年开始了,万众欢腾,狂呼乱叫,按传统,这一刻你可以跟任何身边的人接吻,二战后那位美国大兵见个姑娘一口吻下去,就在时代广场,要在别的街区他可能遭遇一记耳光……

那天我没见任何人跟旁边的陌生异性拥抱接吻,但我目击好几对同志在密集的人群中紧紧拥抱着,旁若无人,嘴对嘴,深深接吻,好像电影慢镜头,好像永远吻下去的样子,这不跟任何一对深情男女一样嘛!第一瞥当然惊谔,我猜我那时非常窘,但随即我被感动了,啊,这是真的:重要的根本不是同性,而是他们彼此相爱。我想这是一种教育,和我小时候天天在街上看见人和人暴打一样,是终生不忘的教育。

对同性恋反感的人也可能对其它事反感。有那么一种人群会对凡是他不认同的事物反感。同性恋问题特别考验一个人的意识形态和天性。所谓意识形态,就是指我们事先被灌输的伦理观、道德观、价值观、政治观。

那些意识形态强的人会对各种事物反感,包括同性恋。他甚至还没见到那个人,就会有一个立场,一种情绪,一种判断,伴随一整套例如“违背自然规律”之类大字眼,然后立即进入厌恶状态,谴责状态。我发现我不是这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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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插图

AlexColville

加拿大最著名的艺术家

他是一个充满创意的思想者

他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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