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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XX║.12.31

想你了，佳佳猫

前天看朋友圈转的那篇《杨小猫，向西南》，讲一只狗的一生，感动了又静默，牵动起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一下子想起我们养的那只猫，佳佳。在书架上找了找，找到了当年的记录，记录那不寻常的一夜。

那时我在南方，那个元旦过得忐忑不安，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如果我不给家里挂电话，那一道无形的阴影肯定会渐渐消散，复现光明。前一年，家里意外的事不断。妈上班时被三轮车撞倒，肇事者逃之夭夭；循着线索和肇事者打官司近一年，即将胜诉，窃贼半夜入室，险些把原始证据统统偷走。如果不是佳佳在家，发现动静，跑跑跳跳掀起一屋声响，将熟睡家人闹醒，窃贼撤离，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到年底，一只城市里极少见的猫头鹰又夜飞入室，似乎预示着北方传说中的“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全家人恐怕再出什么岔子，盼着新的一年快点到来。我独自在外，家里不断打电话叮咛，连过马路一定要看清楚确实没车了再走都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在南方，元旦过去了，我平平安安进入新年。可预感使我的心仍然悬着。爸两次打来电话，一次白天一次晚上，我没接着。爸对接电话的同事说“没事，没事”。可我更加不安。那天拨通电话，当爸的声音从千里之外颤颤地传来，我的预感终于应验：我家佳佳在十二月三十一号走了，是夜里走的。那晚八点来钟，爸去办公室。很奇怪佳佳正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从都不去那儿的，但那天就像要完成一件使命似的，很耐心地守在门边。我觉得，他肯定知道我爸会去，也肯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可他还是坦然地守候着那个陌生的地方。

佳佳很健康，很结实，很好看。他是我们家接生喂养的第一只猫。他的眼睛流露出的的光彩，特别令人心动。那眼睛里似乎蓄积着他前世的苦难、恐惧，和今世寄于人间的茫然。也似乎接受了以前和以后的修炼。我们家人对他的每一缕细微的温情，他都感动于心，并且从他无言的眸子的闪亮里折射出来。爸、妈、弟弟常和他说话，像和一个人说话一样，像他能听懂一样。他虽然也许听不懂，但的确感受得出来。他用他的姿势作答，他或欢快或轻柔地叫着，用一种语言以外的语言和我家人交流。我们彼此惊喜、欣慰，感受出世界的博大、仁慈和更深处的东西。在办公室门口，爸看到佳佳，就放他进屋，他就在屋里扒呀扒呀。后来爸意识到屋里有灭鼠药，赶快抱他回家。过了两个小时，没事，爸放心入睡了。那天是年底，妈和弟都在银行工作，要结帐，妈很晚才回去，弟一直在加班。过了夜里十一点，佳佳叫起来，又吐沫。爸妈这才知道他肯定吃药了。爸抱他去卫生所，卫生所没解药，医院，医院没办法。爸又抱他去更远的兽医站，恰好一位医生还没睡，立刻喂了解药、打了强心针，医生说“但愿能过今晚”。

可回家仍不见好转，他呜呜地低叫，妈连忙给弟打电话。这时候佳佳好象已经过去了，没了声息，但似乎又在担心，想再见见家里人，努力支撑着。爸妈弟一直把他喂大，在他眼里，大概只有我是外人了；可是在我心里，他像天天和我在一起一样熟悉、有感情，甚至像曾经已经相识一样。他知道我不在家，他是在等我弟。当弟气喘吁吁地踩单车回到他的身边，他睁开眼，看看我弟，就终于静静地、远远地去了。妈说，他真的像活着睡着了一样，很老实，很放心，很安详。他身上的毛也不乱，还是绒绒的，顺顺的。我能想象出他安详放心的样子。那是真正的安息。佳佳平时在我家就最有安全感，他躺在哪里，睡着了，你逗他都逗不醒。他知道一家人不会伤害他，他知道一家人对他好。他什么都懂，虽然他不会说话，可他心里都明白，他只有明白一切才会有那样的目光。

爸还不相信他真的是走了，直到他的体温在寒冷的空气里渐渐降下去，一家人，都哭了。弟二十一岁血气方刚，练成一手铁砂掌，几年一滴泪没掉过，可是，他也哭了。佳佳，难道只是一只猫吗？灵魂有不同的存在形式，而人，不过是灵魂附于人形而已。科学上说，是肉体和精神和结合。而佳佳，和我们一样，在他有限的一岁零四个月里，虽然肉体上是一只平时人们所说的猫，可在精神上，他和我们是平等的。凌晨四点时，爸妈和弟，用手套盖住佳佳的头，就象一只手轻轻抚住他的脸一样，把他埋在我家旁边的一根电线杆下。家人的意思是，电线杆以外，将来扩路会影响他，靠家里这边，安全些。再说，将来无论怎样变迁，只要看到电线杆，就能认出那是佳佳的地方。佳佳的毛很好很好，被土盖住还栩栩如生，妈说。

爸说，他是为人而去的。上次，半夜小偷进家，是佳佳把他们吓走了。不是佳佳，不知道，也不敢想会是什么样子。佳佳知道家人对他好，他就用他微薄的同时又是巨大的力量来报答我们。元旦前一周，猫头鹰进宅，按民间的说法，这是凶兆，晚上要特别注意，过了年就没事了。爸说，如果那天佳佳不出事，大家都睡了，可能家里真的又出什么事。是佳佳舍了自己，支持着，让家人不睡，直到凌晨，那时，阳气上升，阴气下降，新的一年随着阳光到来了。但佳佳去了，他替人受难，所以才那么安详。

第二天是元旦，全家人一天就吃一顿饭，不吭声。

元月二日，亲戚去我家。那天是妈的生日。大家举起杯，第一杯酒，给佳佳。

图║网络

（记录于年1月,修订于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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