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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片设计制作：苏放

很多时候，我们幸福快乐的感觉来自什么地方?满足感，对么？

人人都知道一个关于满足感的故事——皇帝的新衣。

20多年前，我写过一篇访谈文章叫《从面子问题谈起》，当时此文在中国盆景界引起轩然大波。文中中国台湾盆景人李国安说大陆的盆景审美观不够健康，大陆盆景的主流是病态美。当时李国安几年内几乎被吐沫星子淹死。这事今天想起来其实也没啥了不起，不就是有个人说话让你没面子么。他又没说他是评判盆景好坏的上帝，只是发表感受而已，但既然又说到了面子，我这次想第二次用文字说说面子问题。

思想的自由一直是人类文明的守护神。

在中国，很多人张口闭口就是文化，特别是传统文化。但老实说，在中国，无知和愚昧本身就是一种“传统文化”。千百年来，多少满嘴文化跑火车的人真的理解喊口号与耕耘文化之间的区别么？这样的人往往自己坐井观天还不算完，还特别喜欢用一种叫爱国主义和传统文化的口号削平其他人身上一切与他们远远不同的思想棱角和个性的力量。用一种他们所谓的“文化”把这个世界用一个叫“皇帝的新衣”的东西包装起来，以维持他们身上千百年来继承下来的东西——面子。

我经常想一件事：为什么世界上总会有人云亦云的人？对此，科特·柯本有一句歌词大意这样写道：“你们觉得我很奇怪，因为我是如此地与你们不同，我觉得你们更奇怪，你们怎么能做到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什么社会是害怕思想自由、个性伸张的社会？纳粹的法西斯德国如此，中国的文革时代如此，中世纪封建社会也如此。一句话，人类文明最黑暗的社会都是这样的。

在中国，越是没啥真本事的人往往嘴上越嚣张，这也算是种传统文化了。

前些日子，一个上过央视的叫雷公的中国太极宗师跟一个叫徐晓冬的业余拳击教练叫板，结果不到20秒就被打得满地找牙，要不是被人拦着，估计再有一分钟这雷大师的小命都危险了。然后这个叫徐晓冬的人公开向全国祖宗拳大师们叫板，号称分分钟揍扁全中国所有自命天下第一的各路武林掌门人，我睁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因为我已经想象出了代表我们民族骄傲的大师们如何痛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的画面。结果呢，那个太极雷大师被打得满地打滚的录像之后，再也没看过大师们出战小教练的画面。因为这些以国学代表自居的大师们不是一片蔑视不屑一战就是“凑巧”各种原因无法出战，反正高低就是嘴上很硬但就是让你见不到人影。直到最后一天我的心彻底凉了才发现，这臭小子说的还真是对的，那些嘴上功夫邦邦硬的人本质上就是一群混日子的人。这件事，在所有热爱中国传统武术的人心里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面子这东西确实太糟粕了，把中华武术文化祖宗三代的脸丢尽了！都丢人丢到国外去了。我既恨这个姓徐的小教练这么打“祖宗文化”的脸，又钦佩他敢于挑战传统的勇气和不信邪的人格。全中国那么多习武的人，只有他敢对那些以国学传人自居的“祖宗”们说：“你们丫就是一堆一打就露馅的臭狗屎！”这是一个业余拳师挑战打假的故事，但引起的思考却在国内外震天动地。

这件事跟盆景有关系么？

有。

中日盆景不同的文化在世界盆景舞台上既是一种相互学习又是一种国家文化的相互竞争。竞争是什么，竞争就是擂台。在擂台上，一个选手靠自己满嘴文化跑火车的“嘴上硬功夫”是没用的，什么有用？你手里的拳头才有用。什么是中国盆景的拳头？就是一批实实在在的有世界说服力的作品，是那些能改变全世界盆景人的思维方式的新观念。只会虚头巴脑满嘴文化跑火车的人到了拳台上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出洋相，什么叫疼。就像那个太极大师。

有件事值得全中国盆景人思考：中日盆景有两个词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全球普及率完全不同。一个是中国盆景语言中的核心词汇“意境”，虽然我们书系已经开始将这个词作为中国传统盆景文化的核心词汇向全球推广，但目前为止全世界盆景界知道的还是少。而同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日本“WABISABI”一词，在全球特别是欧美盆景界的普及率跟毛泽东思想在中国的普及率差不多。喜欢咬文嚼字但不知道啥叫WABISABI的人可再去百度一下，我这里就不替WABISABI做推广了。

是“意境”这词不好么？当然不是。是因为中国盆景从来没有过像三角形树冠和舍利干、神枝这样的易学、易懂、易操作演示的技术性教育语言工具来协助我们的文化推广。日本盆栽艺术家通过舍利干和三角形的解说给全球盆景人普及了什么叫“WABISABI”，这是手段的胜利。中国盆景有没有这样的手段？当然有。什么手段？人生还长，以后我会慢慢讲。但今天不讲，我要把讲话的机会留给比我更有文化的人。

我做的一切工作其实都是这个目标。我希望有一天，全世界的盆景都来学中国盆景独有的风格，独有的技法，中国盆景文化独有的视觉画面，独有的文化解说，独有的思维方式，独有的艺术想象力，独有的盆景视觉创意……为此，我认为中国盆景应该鼓励所有人做一万种在自己的独立思考下创造的“个性化实验”的作品。实验嘛，肯定会有对的或错的，要不干嘛世界上有“实验”这个词呢？也不必那么关心这些实验对还是错的问题。因为时间会说明一切。对一切实验性的思考，有必要那么少见多怪大呼小叫么？简直就差唱国歌了。讲真？实验一次一盆盆景怎么做的会死人么？这问题听起来好笑，但中国盆景面临的现实难道不是如此地触目惊心么？

中国盆景界也有假要打。

中国盆景艺术家协会主办的“中国爵”——中国盆景作家国家大赛是世界盆景史上首创的国家级盆景作家竞赛，也是中国盆景文化的推广舞台，对那些特别喜欢喊文化口号或喜欢打文革式嘴仗的人，我想说嘴硬没用，我在这里发出一个“擂台”邀请：请到中国爵国家大赛的擂台上来展现“实力”。既然我们所有人都是靠“实力”存在于中国盆景界的，您凭什么靠嘴上说说就“老子天下第一有文化”了呢？学术讨论是要用作品说话的，虽然，我这人没文化，也没做过一盆活着的盆景，但我对盆景的未来有自己的独立思考，有表达所有全新设计细节的“猜想”。您有什么？这设计您看不懂不敢妄言或者干脆说它是臭狗屎都没关系，毕竟，我们还有个选手等在擂台那里，我期待着借此机会好好向您们观摩学习一下如何做一盆“有文化”的“艺术作品”。约么？

有言在先，本次大赛您能进前3名，以后我个人掏腰包，出往返机票钱，请您代表中国盆景传统文化出国讲学至少3次。我一定弯下腰来请您给“中国盆景走向世界”当老师；能进前50名，我为您发出鼓励的掌声并致以崇高的敬意；您若连前名都没进去，我依然尊重您，但您的作品若做得与您的“嘴上硬功夫”大相径庭的话，别怪大家从此以后见您就乐。约么？

昨天见到广东的谢克英先生，他说：很多人爱讲传统文化，但问题是，什么才是真正的传统文化呢？我觉得问到了点上。

在中国，文化这俩字儿经常就是用来吓人或蒙人的，文化前面若再加上传统两个字就更唬人了。好在，这个世界没那么傻。

这几年，我几乎跑遍了全中国和全世界所有有盆景的地方。因为我想找到为什么日本盆栽是全世界盆景的主流而中国不是的答案；我想知道为什么中国盆景文化这么博大精深但外国盆景人却绝大部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没有人知道我这几年的旅行过程（经常路上超过30个小时不能睡觉）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辛苦也非常痛苦的思考过程，这个痛苦来自于两方面：

1.中国的盆景文化非常体系化而且很完整。但在全世界并不是主流，因为外国人没有了解中国盆景文化的沟通工具——那种易学易演示的教学方式，很多只可意会的东西你用中国人的方式给他解释他又听不懂。而统治了全世界的主流盆景思维的文化来自于很多中国人不喜欢的国家——日本。作为一个中国盆景人，当你到了国外，你的耳边眼前整天都是“日本日本”你会有何感受？所以我的工作目标就是要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途径和办法。

2.要改变以上事实，靠嘴上跑文化火车的表达方式来向全世界发出“中国盆景博大精深世界第一”的伟大声明是没用的。什么有用呢？是一大批实实在在的、有创新力的、具备世界级征服力的作家和作品或全新的理念和观点！再好的文化，也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树摆上台面。但这在短期内是个谁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树的生长需要时间，而且“公认世界第一”这句话是要别人、要全世界来说的，自己说会看上去像马戏团的喜剧小丑。

在中国，无知已经成了无知者的一种高尚。越无知者表现得越高尚，他们动不动就是一顶文化大革命式的上纲上线的大帽子扣过来，动不动就给你“讲故事”，动不动就是“古人曰”。但真相是：古人喝多了也有胡说八道的时候。再说，也别动不动拿传统文化来蒙我，我读的书虽不多，但辨别得出什么东西是文化，什么东西是屎。面子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人云亦云的文化里的一堆屎，用一个周姓朋友的话讲叫：“愚弄着别人，糊弄着自己”。

毛泽东曾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一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我这里想再加上一句：中国要成为世界第一大国，要小心那些张口闭口中国文化天下第一的所谓爱国者。当真正的战斗来到的时候，他们是第一批手无寸铁四散逃命的人，因为他们从未真正地用自己的脑袋想明白过中华民族能用来战斗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一个从不质疑自己的民族是一个危险的民族。美国各项实力指标世界第一，但天天说自己这个不好那个危机，在不断的自我质疑中美国高端工业、军事、高科技各方面一直保持着全球最强大的实力。反之中国，吹牛没底限的网喷成了坐井观天的弱智们逞英雄的乐园。素质再差一些的，就只会谩骂和人身攻击了，因为他们关心的本来就不是盆景的学术问题。

一个思想自由的社会是乐见一切反传统的质疑的社会，倘若相反，就说明这是一个害怕质疑和害怕见光的社会。你对看到的世界万物有疑问不能质疑么？我也想反问一句：凭什么？

中国盆景界里有一种东西一直存在，它的名字叫面子，这是中国盆景里最大的皇帝的新衣。

一个有实力的文化绝不是被揍得满地找牙的那种大清帝国式的“嘴上硬”文化，而应该是一种具备战斗力和执行力的有普世能力的实力文化。

中国盆景文化要走向世界，一定是一个推陈出新的过程，一定是个痛苦的过程，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定会经历很多思考，很多怀疑，很多否定，很多提炼，很多新生事物，而这一切一定会触痛很多习惯，这里面最大的触痛之一会来自“面子”。

杀死想象力就是杀死未来。王朔曾说：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对过去眷恋不已。他还说：思想是发现，是抗拒，是让多数人不舒服的对人性本质和生活真实的揭露。

现在，中国盆景界有的地方弥漫着一股坐井观天的臭气熏天的味道。这是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知和自大杂交在一起的面子味道。表现出来就是嘴上跑火车世界一流，但遇上高手如林的擂台过来，不是立马消失就是招牌式的嘴上硬功，你指望他拿出自己的真功夫？想多了。

历史，本来就是那些“异端学说”给旧思想、旧思维、旧观点不断地扇大嘴巴从而改变世界的过程。陈丹青说：中国的事情，我只有一个最低要求：让它发生。发生了，还要让它往前走，不要一发生就论对错，不要这么快就给一个事情作是非判断。

老实说，这几年，我在中国盆景艺术家协会的工作能得到国内外业界认可，凭借的就是陈丹青所说的这种对思想的自由的宽容环境。我很感激中盆协给我这样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但实际上全身都是棱角的人以完整的“言论自由”的机会。虽然我可能有时也会说错话，但这个环境从未让我感受到思想的自由里会有什么压力。在这种宽容的思想环境里，我找到了创意的能量，找到了中国盆景展翅高飞的动力，找到了中国盆景传统文化的自信，我相信：文化的成功最终将以创意的形式表现出来，这是大趋势，谁也挡不住。

这个时代害怕的不该是新事物新思想新观点的出现，而该害怕它不出现！

一个没有新观点的国家不是一个有未来的国家，一个不允许“个性”生存的环境就是一个平庸者乐于寄生的大粪草原，一个没有“奇思异想”的世界就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烂泥塘，一个总是以爱国的名义斥骂“非主流”声音出现的地方就是下一个年的大清帝国将出现的地方。

最后的总结：

越平庸的世界越害怕不平庸的世界，因为不平庸的世界会告诉世人什么叫平庸。

越没想象力的人越忍受不了有想象力的人。因为他人的想象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自己的无知与无能。

越没文化的人越爱描述文化长什么样，但往往这一大堆“描述”你仔细看进去，你看到的分明就是一堆屎！

这一生我们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感谢上天一直赋予我们独立思考的精神和勇气。

谢谢各位一直有耐心看我的文字。但关于面子，我其实还没说完，因为我还想给面子留一点尾巴，但需要的话，我会再来。

（注：本文经作者苏放先生授权发布，转载须经苏放先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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